第三百零五章 果实（四）
与北满地区一样，滨海区的各个集体农庄也进入了秋收时节，由于很多地方还没有完成人口的迁移，因此必须要靠别的方法来完成。
红旗公社做为最早一批组建的新型集体化社区，人手是不缺的，哪怕是像李老嘎这样的家庭，只有一个壮劳力，也能得到全组的帮助，两埫地的收成而已，费不了多少功夫。
不过今天他们没有机会上手，因为那位年轻漂亮的华夏特派员，带来了一台见都没见过的大家伙。
美国国际收割机公司的最新产品，39年新型大型小麦联合收割机。
这家公司是1902年成立的，由当时最负盛名的两家农机公司合并而成，一家是收割机的发明者赛勒斯.麦考密克在1847年成立的麦考密克公司，一家是1837年由一个铁匠铺子发展而来的迪尔农机公司，两家公司合并后，占据了全美市场的85%，而他们的掌控者，是大名鼎鼎的摩根财团。
早在20年代，国际收割机公司就与福特公司一道进入了苏联市场，对于这个庞大的红色帝国一点也不陌生，再加上摩根的关系，这次为了打开远东这个富得流油的大金主口袋，他们一次性派来了上百人的技术团队，和最新的产品，并承诺在工作期间为机器提供免费的维修和升级服务，可以按照顾客的需求，进行特别的设计，以适应远东地区的特殊要求。
“这位是迪尔农机公司的技术顾部威廉.休伊特先生，这位是《芝加哥论坛报》的总裁罗伯特.卢瑟福.麦考密克先生。”
欧阳金海如今已经成了刘开放的专职翻译，每次出面接见美国朋友，沈云都会指定由他担任首席翻译。
“欢迎诸位的到来。”
既然有翻译在场，刘开放也乐得使用汉话，在听到后者的名字时，他稍稍留意了一下：“麦考密克先生与麦考密克公司有什么渊源吗？”
罗伯特.卢瑟福.麦考密克解释了一句，果不其然，他是那位创始人塞勒斯的侄孙，不过没有加入公司，而是成为了新闻从业者，靠着这层关系，他加入了国际收割机公司的海外技术团队，如愿以偿地见到了传说中神秘的东方人。
气质高贵得像个贵族，这是他第一眼的印象，对方与美国那些被卖猪仔送到海外的华人完全不一样，虽然也留着长发，却没有结成那种可笑的辫子，而是堆在头顶，用一根碧绿的钎子串起来，钎子一看就不是凡品，作工精细手艺精湛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、鬓角修剪得十分整齐，面色白净表示营养良好和富有教养、丝制的缎面长衫肯定是手工订制的价值不菲、腰间的玉带上镶着宝石、手指纤细没有劳作的痕迹，出身一定很好，鞋子是从未见过的款式，由白色的真皮缝制而成，鞋帮上绣着一个小小的方块字。
寒喧过后，东方人提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要求，他想亲自试一试国际收割机公司的新产品。
威廉.休伊特与同行的公司技术人员商量后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，并由他亲自为刘开放做技术指导，原以为对方只是好奇想过过手瘾，没想到上了车，只是说了说那些扳掣的作用，刘开放就熟练地启动了车子，以履带式拖拉机为底盘的收割机“突突”冒着黑烟驶向长满了小麦的田野。
麦田外站着红旗公社的社员们，他们绝大多数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种机械，看着就一个钢铁怪物，前面长着一排锯齿状的切割刀具，会以合适的高度在车子前进的过程中切断小指粗细的麦杆，倒下的麦杆连同上面的麦穗掉入脱粒机的收集口，经过一番碾压、分离后由传送带送到位于车子后部的收集厢，而麦杆可以粉碎成肥田的作料，在行驶的过程中从抛散口均匀地散入田间。
红旗公社一共拥有200埫小麦田，形成几大块方方正正的地块，很适合机械作业，刘开放在众人的眼前将车子稳稳地开向前方，所过之处，原本密集而整齐的小麦变成了短短露出地头的一茬杆子，让李老嘎们目瞪口呆。
“麦子呢？”
“好像被它吃进去了。”董福祥不确定地猜测。
“要是这么吃，一天得吃下多少麦子啊。”
“可不咋得，咱们公社这200埫地，让它这么一整，两三天功夫就没了，得省多少事？”
对于农民来说，春耕秋收都是最忙的季节，特别是秋后，要在一定的时间里赶着收完，才能不让作物烂在地里，200埫地，一百户人家，全用人工来收，怎么也得十来天才成，人力终归是有限的，可机器？就算开车的累了，也能换人不是，在这种情况下，一天下来的效率可就不得了了。
在众人的议论声中，刘开放又将车子从另一个方向上开了回来，就在他们的面前停住，自己却拉开车门跳下来。
“收集箱里装满了，找车来卸。”
“喔，好的。”
沈云马上让公社的主任去安排，不多时，几辆履带式拖拉机开过来，停在联合收割机的边上，收割机的后车厢做成了自卸式，在液压起重机的作用下一边向上抬起，另一边的车门打开，满满的脱粒后的小麦如同金子般撒下来，落到拖拉机的车厢里。
李老嘎的心里无比震惊，他总算是知道，为什么会安排自己来学拖拉机了，有了这个大家伙，到了秋收的时节，只要开上那么几趟，就能轻而易举的完成往日里最为繁重的抢收工作，种田将成为一件轻松的活计，还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儿吗？
“欧，拾麦穗了，拾麦穗了。”
一群孩子从人群中跑出来，围着那台联合收割机又跳又闹，他们全都不满3岁，没到进学堂的年龄，只能跟在父母的身边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，一个小女孩可能是跑得太快了，一个不小心摔倒在沈云的眼前，手上的篮子滚到了一边，她赶紧上前一把扶起。
“疼不疼？”
小女孩看样子只有一岁多，不太怎么会说话，小脸涨得通红，却一声不吭只是摇摇头。
沈云为她擦掉脸上的灰渍，露出一张圆圆的小脸蛋，她不禁有些恍惚，要是自己的女儿还活着，应该也是这么大了吧？
“告诉阿姨你叫什么？”
小女孩还是不说话，一个老乡跑过来，向她又是鞠躬又是致歉：“实在不好意思，小孩子顽皮，冲撞您了。”
“没什么，这么小的孩子，好好待她。”
董福祥连连点头：“是，是，妞妞还不快谢谢阿姨。”
沈云怔怔地看着他把小女孩牵走，原来她叫妞妞。
刘开放已经脱掉了手套，走到技术顾问团队的中间。
“休伊特先生，贵公司的产品只能说可以用，离自动化程度还有很大的差距。”
“不不不，刘先生，这是全世界最好的收割机，我可以向你保证。”
“我相信，但并不满意，首先他的操作性不好，要想达到熟练的程度，需要培养至少三个月，同时需要熟练的机修工来维护它，才能保证可靠性，恰恰在远东，这个要求很难达到。”
“我承认，这是个问题，所以我们才会来到这里，帮助你培养所需要的人材。”
刘开放不置可否地说道：“第二个缺点是每作业到一定的时间就得停下来卸货，很影响效率啊，其实你们可以把收集箱设计成一个可脱离式的，只要分离车厢，再接上另一个空车厢就能继续作业，很简单是不是？”
威廉.休伊特苦笑着摇摇头：“刘先生，你是个行家，应该知道，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设计，需要对车体和传动装置做出重大修改，几乎可以算做重新设计一款新产品了。”
“那就重新设计一款，我建议你们把生产线放到远东来，卡特彼勒公司的比尔.诺曼先生和凯斯公司的代表应该会给你好意见，当然，基于现实需求，我们可以为这款产品下200台的订单，考虑一下我的建议。”
威廉大喜不已：“我马上发电报，告诉他们你的决定，当然还有好建议。”
在如今的形势下，200台的订单可以称得上大客户了，也值得他们远渡重洋跑一趟，不过对方的建议，也让他有些心动，来到远东有一阵了，他自己看到的自己心里就有判断，的确是个好主意。
在整个过程中，罗伯特.卢瑟福.麦考密克拿着相机一直在不停地拍摄，神秘的东方人竟然会开这种复杂的农业机械，让他惊诧不已，也生出了更多的兴趣。
等他们结束商谈，沈云抽个空向他报告了刚刚接到的消息，日本人有意与远东军区接触，商讨战俘的问题。
“这是好事啊，谈吧，把我们的条件转过去，就在新京，让老柴主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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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旗公社做为最早一批组建的新型集体化社区，人手是不缺的，哪怕是像李老嘎这样的家庭，只有一个壮劳力，也能得到全组的帮助，两埫地的收成而已，费不了多少功夫。
不过今天他们没有机会上手，因为那位年轻漂亮的华夏特派员，带来了一台见都没见过的大家伙。
美国国际收割机公司的最新产品，39年新型大型小麦联合收割机。
这家公司是1902年成立的，由当时最负盛名的两家农机公司合并而成，一家是收割机的发明者赛勒斯.麦考密克在1847年成立的麦考密克公司，一家是1837年由一个铁匠铺子发展而来的迪尔农机公司，两家公司合并后，占据了全美市场的85%，而他们的掌控者，是大名鼎鼎的摩根财团。
早在20年代，国际收割机公司就与福特公司一道进入了苏联市场，对于这个庞大的红色帝国一点也不陌生，再加上摩根的关系，这次为了打开远东这个富得流油的大金主口袋，他们一次性派来了上百人的技术团队，和最新的产品，并承诺在工作期间为机器提供免费的维修和升级服务，可以按照顾客的需求，进行特别的设计，以适应远东地区的特殊要求。
“这位是迪尔农机公司的技术顾部威廉.休伊特先生，这位是《芝加哥论坛报》的总裁罗伯特.卢瑟福.麦考密克先生。”
欧阳金海如今已经成了刘开放的专职翻译，每次出面接见美国朋友，沈云都会指定由他担任首席翻译。
“欢迎诸位的到来。”
既然有翻译在场，刘开放也乐得使用汉话，在听到后者的名字时，他稍稍留意了一下：“麦考密克先生与麦考密克公司有什么渊源吗？”
罗伯特.卢瑟福.麦考密克解释了一句，果不其然，他是那位创始人塞勒斯的侄孙，不过没有加入公司，而是成为了新闻从业者，靠着这层关系，他加入了国际收割机公司的海外技术团队，如愿以偿地见到了传说中神秘的东方人。
气质高贵得像个贵族，这是他第一眼的印象，对方与美国那些被卖猪仔送到海外的华人完全不一样，虽然也留着长发，却没有结成那种可笑的辫子，而是堆在头顶，用一根碧绿的钎子串起来，钎子一看就不是凡品，作工精细手艺精湛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、鬓角修剪得十分整齐，面色白净表示营养良好和富有教养、丝制的缎面长衫肯定是手工订制的价值不菲、腰间的玉带上镶着宝石、手指纤细没有劳作的痕迹，出身一定很好，鞋子是从未见过的款式，由白色的真皮缝制而成，鞋帮上绣着一个小小的方块字。
寒喧过后，东方人提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要求，他想亲自试一试国际收割机公司的新产品。
威廉.休伊特与同行的公司技术人员商量后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，并由他亲自为刘开放做技术指导，原以为对方只是好奇想过过手瘾，没想到上了车，只是说了说那些扳掣的作用，刘开放就熟练地启动了车子，以履带式拖拉机为底盘的收割机“突突”冒着黑烟驶向长满了小麦的田野。
麦田外站着红旗公社的社员们，他们绝大多数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种机械，看着就一个钢铁怪物，前面长着一排锯齿状的切割刀具，会以合适的高度在车子前进的过程中切断小指粗细的麦杆，倒下的麦杆连同上面的麦穗掉入脱粒机的收集口，经过一番碾压、分离后由传送带送到位于车子后部的收集厢，而麦杆可以粉碎成肥田的作料，在行驶的过程中从抛散口均匀地散入田间。
红旗公社一共拥有200埫小麦田，形成几大块方方正正的地块，很适合机械作业，刘开放在众人的眼前将车子稳稳地开向前方，所过之处，原本密集而整齐的小麦变成了短短露出地头的一茬杆子，让李老嘎们目瞪口呆。
“麦子呢？”
“好像被它吃进去了。”董福祥不确定地猜测。
“要是这么吃，一天得吃下多少麦子啊。”
“可不咋得，咱们公社这200埫地，让它这么一整，两三天功夫就没了，得省多少事？”
对于农民来说，春耕秋收都是最忙的季节，特别是秋后，要在一定的时间里赶着收完，才能不让作物烂在地里，200埫地，一百户人家，全用人工来收，怎么也得十来天才成，人力终归是有限的，可机器？就算开车的累了，也能换人不是，在这种情况下，一天下来的效率可就不得了了。
在众人的议论声中，刘开放又将车子从另一个方向上开了回来，就在他们的面前停住，自己却拉开车门跳下来。
“收集箱里装满了，找车来卸。”
“喔，好的。”
沈云马上让公社的主任去安排，不多时，几辆履带式拖拉机开过来，停在联合收割机的边上，收割机的后车厢做成了自卸式，在液压起重机的作用下一边向上抬起，另一边的车门打开，满满的脱粒后的小麦如同金子般撒下来，落到拖拉机的车厢里。
李老嘎的心里无比震惊，他总算是知道，为什么会安排自己来学拖拉机了，有了这个大家伙，到了秋收的时节，只要开上那么几趟，就能轻而易举的完成往日里最为繁重的抢收工作，种田将成为一件轻松的活计，还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儿吗？
“欧，拾麦穗了，拾麦穗了。”
一群孩子从人群中跑出来，围着那台联合收割机又跳又闹，他们全都不满3岁，没到进学堂的年龄，只能跟在父母的身边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，一个小女孩可能是跑得太快了，一个不小心摔倒在沈云的眼前，手上的篮子滚到了一边，她赶紧上前一把扶起。
“疼不疼？”
小女孩看样子只有一岁多，不太怎么会说话，小脸涨得通红，却一声不吭只是摇摇头。
沈云为她擦掉脸上的灰渍，露出一张圆圆的小脸蛋，她不禁有些恍惚，要是自己的女儿还活着，应该也是这么大了吧？
“告诉阿姨你叫什么？”
小女孩还是不说话，一个老乡跑过来，向她又是鞠躬又是致歉：“实在不好意思，小孩子顽皮，冲撞您了。”
“没什么，这么小的孩子，好好待她。”
董福祥连连点头：“是，是，妞妞还不快谢谢阿姨。”
沈云怔怔地看着他把小女孩牵走，原来她叫妞妞。
刘开放已经脱掉了手套，走到技术顾问团队的中间。
“休伊特先生，贵公司的产品只能说可以用，离自动化程度还有很大的差距。”
“不不不，刘先生，这是全世界最好的收割机，我可以向你保证。”
“我相信，但并不满意，首先他的操作性不好，要想达到熟练的程度，需要培养至少三个月，同时需要熟练的机修工来维护它，才能保证可靠性，恰恰在远东，这个要求很难达到。”
“我承认，这是个问题，所以我们才会来到这里，帮助你培养所需要的人材。”
刘开放不置可否地说道：“第二个缺点是每作业到一定的时间就得停下来卸货，很影响效率啊，其实你们可以把收集箱设计成一个可脱离式的，只要分离车厢，再接上另一个空车厢就能继续作业，很简单是不是？”
威廉.休伊特苦笑着摇摇头：“刘先生，你是个行家，应该知道，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设计，需要对车体和传动装置做出重大修改，几乎可以算做重新设计一款新产品了。”
“那就重新设计一款，我建议你们把生产线放到远东来，卡特彼勒公司的比尔.诺曼先生和凯斯公司的代表应该会给你好意见，当然，基于现实需求，我们可以为这款产品下200台的订单，考虑一下我的建议。”
威廉大喜不已：“我马上发电报，告诉他们你的决定，当然还有好建议。”
在如今的形势下，200台的订单可以称得上大客户了，也值得他们远渡重洋跑一趟，不过对方的建议，也让他有些心动，来到远东有一阵了，他自己看到的自己心里就有判断，的确是个好主意。
在整个过程中，罗伯特.卢瑟福.麦考密克拿着相机一直在不停地拍摄，神秘的东方人竟然会开这种复杂的农业机械，让他惊诧不已，也生出了更多的兴趣。
等他们结束商谈，沈云抽个空向他报告了刚刚接到的消息，日本人有意与远东军区接触，商讨战俘的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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