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6页_晓清欢【CP完结+番外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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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江晓寒将谢永铭狱中的话一字不差的与谢珏学了,却有意无意的隐去了谢瑜发疯的那一段。

  谢珏百思不得其解:“择字?这个关头择什么字。”

  他今年明明才十六岁,离及冠还早着。谢珏捏着手中的私印,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。

  “我父亲还说什么了?”谢珏忙问。

  江晓寒将那方私印从他手中拿了过来,借着烛火仔细地端详了一圈。在狱中时谢永铭曾暗示他这方私印上还藏着机括,并非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。江晓寒按着记忆中的手感细致的寻了一圈,才发现在印章底部有一条肉眼难见的接缝,那条接缝用蜡擦过,大略一看还以为是印章老旧留下的划痕。

  江晓寒最终在印章的侧面找见了那枚小小的机括,栓核藏在印章的夹角处,若不是他有所准备,怕是再看几遍都不会发现这其中的玄机。

  谢珏看着江晓寒轻轻一拨那枚机括,铜制的印章发出咔哒一声脆响,竟从下而上地打开了。

  那铜制的印章竟是空心的,里头放着一团绸布,隐隐看去,绸布里似乎还有褐色的字痕。

  江晓寒看了谢珏一眼,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他。

  “这大概就是你父亲嘱咐的,要转交给你的另一样东西。”江晓寒说。

  谢珏愣愣地接过那枚印章,他伸手捏着绸布的一角,迟疑着不敢往外抽。

  那块布料雪白,质地又十分柔软,与平日书信往来所用的绸布料子有些差别。谢珏常年在京城,对这些金贵玩意十分了解,一摸便知这是上好的云锦。

  云锦虽价贵不易得,料子却柔软舒适,穿在轻甲内可以减轻甲胄对关节处的磨损。陛下仁厚,每年的年节赏赐,总会添上几匹云锦。

  谢珏手里这块布极其柔软,上面原本的布料纹路也有些模糊,一见便是穿了许久的。谢珏心知肚明,这八成是谢永铭自己撕下来的一块里衣。

  究竟是什么东西,能叫谢永铭不顾体面的撕下里衣传信,还要百般周折地将这东西藏在私印中,托江晓寒带回来。

  有谢瑶的书信在前,谢珏捏着那块布,一时间竟不敢打开。

  江晓寒并不催他——不光是谢珏,连他也觉得今晚与谢永铭见面后,他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减轻,反倒更浓了些。先不说谢瑜是如何莫名其妙成了那副模样,就连谢永铭话里话外的颓丧之意也显而易见。凭谢家人的心性,不过是被个未曾登基的皇子盯上,绝不会如此沉不住气。

  江晓寒这颗心也放不下来,只能暗地里琢磨着明日便进宫面圣,借着述职的名义去探探宁宗源的口风。

  谢珏无意识地搓动着那枚铜印,手心起了一层薄汗。

  少年人没主意,平时身后有依仗时,尚能恃宠而骄的哭闹一番,可等到当真遇见什么事便本能地想逃避。

  谢珏六神无主地捧着这方重若千斤的私印,他咬着唇犹豫半晌,竟将那印章又合上了。

  “明远。”谢珏的尾音软糯,又因为服软而稍稍拉长了些,听起来好不可怜:“……要么还是你拿去看吧。”

  话音未落,谢珏几乎像是烫手一般的试图将东西往江晓寒手里塞,仿佛只要他不听不看,就不用面对可能会发生的一切似的。

  “谢珏。”江晓寒坚定地摇了摇头,将那东西压回谢珏的手心里:“这是谢家的东西,你可以不看,但不能将它拱手让与我。”

  他的态度十分坚决,谢珏还想再说什么,江晓寒却先一步将他的话堵了回去。

  江晓寒面上笑意微凉,淡淡道:“谢珏,不是你自己说要长大的吗?”

  江大人平日里向来甚好说话,但偶尔一次冷下脸便格外唬人,谢珏被他吓得一激灵,下意识缩回手,将那枚铜印握在了手中。

  铜制的印章在手中把玩久了便会染上体温,坚硬的棱角压在少年娇嫩的掌心中,带来一阵钝痛。

  深夜时分,江晓寒忘记带走的油灯刚耗尽了最后一滴灯油,重狱重新隐入黑暗中。

  铁链拖曳的声音忽然突兀地响起,铁链细碎地碰撞声响起。刻意压低的闷哼在静谧的深夜里听起来格外明显,断断续续的呼吸声,夹杂着几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。

  平滑的指甲嵌入铁链缝隙中,突起的道道青筋狰狞地布满整个手背,指甲崩裂渗出的鲜血顺着冰凉的链条滑落下去,深深地浸入了链条中。

  片刻后,这无声的挣扎终于安静下来,黑暗中响起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。

  ——是谢永铭。

  牢狱中的影影绰绰的轮廓微微晃动,有什么东西轻巧的砸在了地上,薄薄的碎瓷迸溅开来,其中一片溅到了谢永铭的手腕上,在皮肉上割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。

  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肌理渗了下来,却自己止住了。

  重狱中彻底没了声响。

  城外的温泉庄子中,宁煜好梦正酣。温贵妃调教出的人果真是样样都好,宁煜被伺候得通体舒爽,琢磨着回京之后要封个侍妾纳进府去。

  天光微明之际,温泉庄子却忽然传了急讯。御史台的府卫疾马前来,急匆匆地敲开了温泉庄子的大门。

  府卫手持范荣的手令,跪在门口朗声道:“我有大事求见四殿下。”

  宁煜被人从睡梦中吵醒,还未来得及发怒,来人便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:“四殿下,重狱出事了!”

  那府卫不知是否是吓着了,说话颠三倒四,宁煜花了好一会儿才消化。

  “死了?”宁煜不可置信地道:“怎么会突然死了!”

  “千真万确。谢永铭亲自用铁链勒死了谢瑜,自己又服毒自尽了。仵作已经验过,服的是鹤顶红,一时半刻便死得干干净净……谢瑜更是惨,谢永铭不知怎的对自己亲子下手也那么黑,铁链直勒进肉里去,脖子都勒断了一半。”府卫似乎是想起了那场面,一时间面如菜色,一口气喘到一半,一张脸憋得通红,仿佛下一秒就会因呼吸不畅而憋死似的:“范大人忙把这消息压住了,只叫我们先来问过殿下的意思。”

  睡在他身侧的美姬被这声响吵醒,将这段话听了个正着,吓得惊呼一声,一张俏脸煞白煞白的,只往宁铮身上靠。

  宁铮不耐地挥开她,绕过屏风走了出去。

  谢永铭死在狱中,甚至还是自尽的。

  堂堂一品护国公,哪怕是身负铁板钉钉的抗旨不遵之罪,只要未过朝审,未得处置的圣旨,便身份依旧贵重。宁煜又惊又怒,他深知范荣没有他的授意绝不敢在狱中磋磨谢永铭。只是谢永铭死得如此蹊跷,他若是没甚应对政策,恐怕等消息传开,便会被宁铮等人抓住把柄。

  舒川那老家伙满口嫡长,江晓寒又——

  宁煜忽然觉着不对,连忙问:“谢永铭自尽之前,可有什么征兆,或有什么反常之处吗?”

  范荣显然就这个问题特意嘱咐过,府卫答得很快:“除了左相大人拿着殿下的手书去见过谢永铭外,就再没别的了。”

  果然,宁煜暗自咬牙,在心中暗骂自己失策——他本以为江晓寒好歹与谢家有故交,看在谢留衣的面子上他也会试着保一保谢永铭,谁知江大人心狠手黑,活像是闻见腥味儿的鲨鱼,竟真的敢对谢家人下手。

  宁煜自觉送上门被人摆了一道,憋着股火儿没处发,又不想在下属面前失态,勉强端住了架势,挥了挥手:“出去备车,我随后回城。”

  那伺候的美姬听见外头没了声响,才战战兢兢地披着纱衣下了床。她刚刚在宁煜那没吃到好脸色,现下也不敢放肆,乖乖地捧了衣饰来伺候宁煜穿衣洗漱。

  宁煜怎么想也想不通,江晓寒到底为何要对谢家人下手。江晓寒是文臣,谢家是武将,哪怕日后新朝起,谢永铭也万万挡不得江晓寒的路,他何苦对其下此毒手。除非……

  宁煜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——除非江晓寒已有择宁铮为主的心。

  宁煜越想越觉得可能,江晓寒前脚在平江府先除了温醉,又杀了贺留云,怕是就在为自己谋求后路——他与宁铮身边最为亲近的一方大吏皆已不在,江晓寒无论选了哪个,都是铁板钉钉的一人之下……正如同温醉之于他,贺留云对宁铮来说,虽是重臣,但真的要仔细算来,失了一个贺留云算得了什么,七个八个贺留云也抵不过一个江晓寒的用处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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