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5.池畔少年(3)_武安侯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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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5.池畔少年(3)

  咚、咚、咚——

  那个看起来年岁与他相若的男孩面不改色,一下一下地将手中的石头朝着人砸去。

  随着这一声声震动,季陵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也在“砰砰”乱跳。电光石火间,他的脑袋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,竟是“见义不为,无勇也”,还是在伏凌山上读《论语》时学来的。

  但见义勇为,却也得分个时间场合。季陵在下意识地大叫了一声“喂”,只见男孩住了手,朝着他看了过来,顿时便大为后悔,只觉得背上都已渗出了冷汗。

  敢在宫苑里杀人,怕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,也不知会不会拖累姑母和阿娘。

  季陵为自己的莽撞恨不得就地抢过那块石头砸死自己,但话已出口,也无法收回,只得捏紧拳头,硬着头皮,克服着心中的惊惧与那个男孩对视着。

  只见,那个男孩明明脸上带血,嘴角带着冷笑,却生着一张自带两分正气凛然的面孔,并不显得凶狠。季陵瞪视着他,他便撇下了嘴角,配着那浓密平直的眉毛下微微向下的眼角,倒好像是他受了多大委屈一样,不禁令人感到有些气闷。

  男孩看着他,丢下了手中的石头,戒备地问道:“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他的声音沙沙的,就像是所有在变声的男孩子们一样,不如何好听。

  季陵清了清喉咙,道:“找,找我的玉佩。”

  男孩血糊糊的手,从怀中掏出一块白色的玉佩,摊在掌心给他看,正是季陵故意丢下的那一块,只是血色染污了正中的那个“陵”字,问道,“这个?”

  季陵连忙上前两步道。“是,这个是我的!”

  男孩垂下眼睑,将那只攥着玉佩的手伸入了那碧绿春水之中,闷声道:“你赌咒发个誓来,今日所见,不可与旁人提起,我便还你。”

  季陵注视着他,目光炯炯,脱口问道:“那你又为什么要杀人?”

  那男孩没有回答,下唇咬得发白,与他僵持了一阵,忽然泄了气,将手从太液池水中拿了出来,只见,那只手已经被微寒的池水泡得干干净净,再不存一丝血污。男孩将手伸向他,将拳头打开,掌心卧着一样变得干干净净的白玉佩,只冷冷说道:“拿走。”说罢,便不再去看他。

  季陵走近他,弯下身从跪坐在地上的男孩手心拿走了玉佩,只觉得玉被池水浸染得一片冰寒。

  攥着掌中的玉佩,不知怎地,季陵心中的那点惊慌恐惧全数消散尽了,他自幼随父兄在云州的山林中狩猎,遇到猛兽,自有一种本能直觉,但今日他却直觉眼前之人并非歹人。他快速地瞥了一眼地上那个满头是血的宫人,却也不敢细看她的死活,低声说道:“我不是宫中之人,不知你与这宫人有何恩怨,也无意多事。我只是来找玉佩的,如今找见了,旁的就与我没有什么相干。”

  说罢,朝着他略一点头,便转过身去。

  走出不远,他听见身后有什么重物入水的沉闷的响声,这让他的脚下不禁一顿,却未回头。

  季陵沿着来路向回走去,心中犹自天人交战。

  一时暗道自己可真是好大一个孬种,如何眼看着那男孩杀人,却见死不救;一时又觉那男孩身上并无甚么危险气息,说不定有什么自己不知的苦衷。季家本是将门,他自小被家中长辈教导,皆是些粗且浅的道理,不出“仁义礼智信”儒家五常;后来伏凌山上三载,虽读了一遍《论语》,可山上山下,却见识听说了许多奇人异事,为富者未必不仁,为妓者未必无情,读书人未必负心薄幸,江洋大盗也不都是滥杀无辜。半大的孩子,又心性未定,于是只得一时一个想法,自己同自己分辩争执个不休。

  如此满腹心事地走回椒风殿前,只见阴云

  (第1/3页)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剥开些许缝隙,竟透出几缕日光,殿前的水坑旁,有一只姜黄色的肥猫,正翘着尾巴,低下头凑到水坑旁舔水,到底孩子心性,方才所见便又给尽数抛到了脑后。季陵给那只猫夺去了注意,饶有兴味地蹲在一旁去看,只见那只肥猫毛色斑驳,却光泽柔顺,一张面孔扁扁的,像是刚刚撞在了墙上,虽然丑,却说不出的有趣。

  那肥猫低下头舔了两口水,转过脸看他,似乎是在认真打量一般,更是逗得季陵心痒,不由得就上了手去揉那肥猫的脑袋。肥猫却好似被触了逆鳞一般,全身的毛尽数竖起,从喉咙里发出“嗷”地一声嘶吼,挣脱了他的手,整只猫照着季陵的头脸扑了过去,爪子好生一顿乱抓乱挠。

  季陵“妈呀”一声大叫,一屁股坐倒在水坑边缘,两只手捉着那肥猫的身子,试图将之从自己的头上拉下来,但是那肥猫的爪子却勾着他的头发,硬生生地把他一早梳好的头扯得疯子一样。好不容易把猫扯下来,丢在一边,那猫却还凶巴巴地喘着粗气,“吼呜”一声又扑了上来。季陵只觉脸上一疼,暗道不好,肯定是给它抓花了脸了,忙又捉着它的身子,欲再把它从头上拉下来,却只听见阶上有女子哭笑不得地叫道:“嗳呦,小少爷,你怎么敢得罪这位祖宗!”

  正是前来寻人的绿腊。

  绿腊走到一人一猫的跟前,也不急把季陵解救出来,只小心地抚顺那猫祖宗的背,口中温柔哄道:“猫儿好,猫儿乖,松开了我们小少爷,晚上给你吃鸡腿!”

  如此念叨了两遍,那猫儿果然如同听懂了一般,松开了爪子,“喵呜”一声趴进了姑娘温软的胸口,还舒服地眯起了眼睛。季陵顺着猫儿瞧去,不小心瞥见一眼,顿时从耳朵根一直红到了脖子。

  绿腊一边把哄顺心了的猫儿送回到地上,一边侧头朝着季陵抿唇一笑。季陵见那猫儿悠哉地摇晃着圆滚滚的身子走了,才悻悻问道:“这是哪儿来的猫,怎地这般凶恶?”

  绿腊自袖中摸出帕子,凑近了轻轻地按了按他脸上的抓痕,忍俊道:“这猫儿却是我们宫中的猫祖宗,没人知道究竟有多少岁,但听老公公们说,那是成了精的,几十岁怕都有了。”

  如此一闹,季陵反倒把先前在太液池旁的事给抛到了脑后,只感觉脸上有些疼,又有些痒,惊诧道:“如何猫儿还能活得几十岁的?”

  绿腊道:“谁知道呢,许是真的成精了——不成,有些肿起来了,得拿些烈酒好生擦洗一下,然后再涂一点儿药。”说罢,引着人回了椒风殿去。

  回到椒风殿时,褚氏正长身跪地,低声陈情道:“阿陵自小长在军中,不过粗识些字,与京畿之中的名门贵子不同,又生性顽劣,实难担此大任,恐有负娘娘苦心。”

  淑妃叹道:“也罢了。原不过是想着,若阿陵能为皇子伴读,于日后出仕大有益处,你既然不愿,那就算了,何必行此大礼。”忙命人扶她起身。

  殿内幽深空旷,季陵站在稍远,并不能听清她们在说什么,还道母亲正要与淑妃告辞,这便要回去,忙走上前去,叫道:“淑妃娘娘,侄儿回来了。”

  淑妃颔首道:“如何,可找见了遗失的玉佩?”

  季陵笑道:“找见了!就是不小心遇上了一只恶猫,给挠了两爪子。”

  淑妃凝神去瞧他,果然见颊上有几道红痕,不由得蹙眉道:“这宫里哪儿来的野猫,这些宫人也忒怠懒了些,为何不打杀了丢出去。”

  季陵给吓了一跳,暗道自己这位淑妃姑姑个性倒是真的严厉,猫抓了人,便要打杀了,女人家不是都喜欢这些猫儿狗儿的?又见母亲坐回到一旁,不禁轻轻摇头,脸上有些嗔怪,又有些好笑,便悄悄朝着母亲挤了挤眼睛。

  却只听见绿

  (第2/3页)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腊好笑道:“是咱们宫里的那只猫祖宗,前年给楚王殿下抱了去养的,哪里敢轻易打了去?”

  淑妃微微摇头,眼中有些不赞同之色,“如今这猫倒是比人的排场还大了。”

  见侄儿脸上还挂着彩,又道:“绿腊,你去寻些药,带阿陵去将创口清理一下。”

  绿腊连忙应声称是。

  季陵跟在她的身后去了偏殿,仰着脸由着她在铜盆中浸湿了帕子轻轻擦拭着创口,猫儿的爪子像是不久才给人修剪过,其实一点儿都觉不出疼来。随口问道:“姐姐,那楚王殿下是谁?”

  绿腊自小小的雕花漆盒中挑了一点儿油膏,在掌心化开,轻轻抹在他的脸上,温和道:“是陛下的六子,乃兰林殿的贵妃娘娘所出,在咱们这宫中的诸位皇子之中,算得是最得陛下疼爱的了。”

  季陵想了想,又道:“封了王不是应该住在封地?为何他养的恶猫会在宫里?”

  绿腊涂完了药,自家洗净了手,笑道:“楚王殿下年少,今年也才不过十四岁,还远不到时候呢,皆因陛下偏爱,是以才早早便封了王的。”

  季陵颔首,暗道早前在伏凌山下看过的戏文里,封了王的都是都是出类拔萃、气吞山河的云龙风虎,却不成想王爷里竟还要这样的半大孩子,这金陵果然不一样。

  绿腊为他重新束好了发,二人自偏殿走出,便听殿外有宫人细声通传道:“淑妃娘娘,陛下差了文公公传话,说是一会儿要来椒风殿用午膳。”

  淑妃一怔,竟从座中起身,带了两分严厉地问道:“怎地不请公公进来稍坐?”

  那殿外宫人回禀道:“公公说知道娘娘正与家人相聚,不便打扰。又说可巧今日娘娘这儿有客,不妨留下一会儿面圣,陛下正有意为楚王殿下寻几个伶俐的孩子做伴读,若是娘娘本家子侄能得陛下青眼,那便是大造化了。”

  季陵闻言一怔,见座上姑母的形色,似乎颇为意动。暗忖道,自己居然也能看见皇帝了,若是来日还能回伏凌山,倒是够自己去山下的茶馆好生吹嘘上几回,可若说是福气造化,就此留着给那楚王殿下使唤,只怕没法去褚家家塾,到时候父亲所托、小妹医病的药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。

  权衡轻重,还未及开口,只听见褚氏却已又复拜下,低声请辞道:“娘娘,母亲还在家中等候,还需孙儿在侧服侍汤药,臣妇与阿陵实在...实在不能晚归。”

  褚氏生性温柔缄默,推辞再三已算得是极致,连季陵都颇觉意外。只见座上淑妃不禁流露出两分不悦之色,“本宫原本想着此事未必能成,你既不愿,倒也罢了。可如今文公公那话里的意思,却是陛下有意提拔季家子侄,又岂是你说不见便能不见了?况我看阿陵是个聪颖懂事的孩子,你也未免小心太过。”

  褚氏垂着头,下唇咬得发白,“是臣妇畏怯,臣妇膝下只有阿陵一子,他还年幼,臣妇只想让他在身边多留两年。他又不是个规矩谨慎的性子,臣妇唯恐他在圣人面前失仪,是以......”

  淑妃暗自气苦,心道褚氏昔年怎么说也是国公府的小姐,怎地随军十数年,心性眼光竟都这般浅薄,如今她这个姑母在宫中,自要寻个终南捷径给侄儿走,难道都要依了她的父亲,让自己的半大孩子去跟兵蛋子一道上阵搏命建功?但话已说到这般田地,难道还能牛不喝水强按头?

  淑妃长叹,灰心道:“罢了,罢了,你且去吧,只好好照顾母亲便是了,旁的,待阿陵长几岁再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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