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百四十五章 立国（十四）
苏门答腊！
苏方的替代方案不仅让霍普金斯吃了一惊，就连初次听闻的陈嘉庚等人也完全没有想到，因为那是一个不相干的国家，难道与英法美日等列强做对还不够，又要去招惹荷兰人？
说起来，荷兰人能在列强林立的东南亚保有最富庶的一块海外殖民地，并不是因为它有多强大，而是充份利用的列强之间的矛盾，特别是英国和法国，为了防止被对手攫取，两国不得不联名保证它的归属，夹缝里求生存的荷兰人才能维持到现在。
但是这种弱小是相对而言的，对此55岁的南侨总会副主席、荷印富商庄西言深有体会。
“荷兰在东印度群岛光是陆军就有75000人，底层大多数都是殖民地士兵，其上层官佐皆为荷兰人充任，成军日久战斗力应当不俗，荷印海军有3艘大舰（指轻巡）、7艘中舰（驱逐舰）、数十条小舰，上百架飞机，比之英国远东舰队也不差多少，绝非暹罗这等跳梁小丑可比，若是要以武力解决，旷日持久不说，我当地华侨同胞必遭奇难，一向以来，荷印当局对华侨之严苛，在南洋诸殖民地首屈一指，200年前的“红溪惨案”，至今让我等华胞讳莫如深，当时的母国清政府听闻此事，清帝乾隆竟然御批：天朝之弃民，不惜背弃祖宗庐墓，出洋谋利，朝廷概不闻问。更是助长了荷印当局的残暴，此后200多年，我华胞屡屡被害，仅仅死伤百人以上的事件就有70余起，平均3年便会发生一次，其苦早不堪言，若非如此，荷印殖民地的华胞又岂会只有300万不到？”
庄西言悲愤不已，虽然他的家族十分富有，也有相当的地位，荷印当局甚至给予一定的特权以拢络华人富商这些上层人物，但是并未改变境内华侨经常被排斥、欺压甚至是迫害的现实，荷印当局往往在事件中以仲裁者的身份出现，利用当地土人的仇富、仇华心理，挑起双方争斗，在审理过程中又经常偏袒当地土人，从而引起更大的仇怨，华人在荷属东印度的遭遇，几乎就是整个南洋地区华侨社会的缩影，只是荷印当局做为西方统治者的一份子，背后是整个西方世界，他们连想都不敢想，更别说公开反抗了。
身在荷印的庄西言都这么说，其余的更是侨领纷纷附和，就连陈嘉庚也缄口不言，如果说对上暹罗还有回旋的余地，与荷印当局正面相抗，那就是与整个西方为敌了。
“做不得？”盛玉华耐心地听完他们的意见，心里有了底。
“此时不可节外生枝啊，暹罗事件未平，又招惹上了荷兰国，我代表果府侨务委员会严正声明，广大南洋华侨绝不可陷入其中，成为苏方扩张势力的牺牲品。”
张德同迫不及待地表态道。
盛玉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：“张领事的话是否能代表果府？”
“那是自然，我有政府签署的全权使命。”
“那就发声明吧。”
张德同一愣：“什么声明？”
“就是方才你所说的，果府不再干涉南洋事务的声明啊。”
“你......你这是何意？”
“你们发表一个声明，此事就与果府无关，也不必担心西方列强找麻烦，难道贵政府不是这个意思？”
张德同进退两难，他当然不想牵涉其中，得罪整个西方世界，可对方的意思也很明显，抽身容易再想控制事端发展就难了，苏方这是将了他一军啊。
“苏方当真要一意孤行？不惜陪上南洋广大侨胞的前程？”
盛玉华毫无所动，一个一个地看过去：“人各有志，华侨想要在南洋求得一个生存之地，必然影响他人的利益，谈判桌上是谈不出一个国家来的，只有铁和血，牺牲和勇气，苏联立国之时，西方列强武装干涉，结果怎么样？若是没有为之牺牲的决心，只想当个投机份子，这国不建也罢，就缩在殖民者的羽翼下做个顺民吧。”
屋子里安静下来，在座的侨领都是一方领袖，心思当然不会单纯，每个人都在权衡利弊得失，张德同对他们的反应有些失望，忍不住劝道。
“他们是拿你们当枪使呢，就算真得能成，你们也是被红党打倒的对象，万万不可上当。”
这话说出了众人最担心的事情，之所以一直没提，是因为事情不知道会怎么发展，现在从第3者的口中说出来，所有人都看向了身穿苏军制服的华夏女子。
“道听途说岂能当真，无非又是污蔑我们“共产共妻”的那一套，口水仗打得再响也不如亲眼一见，我的建议是，各位有空不妨实地走上一趟，先去重庆再去延安再去滨海区，你们用自己的眼睛去判断一下赤色主义，究竟是什么样子，我们会不会对商人赶尽杀绝，一切就明白了。”
这个时候，一直不曾说话的陈嘉庚突然开了口，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。
“诸位知道我是从国内飞回来的，这次回国，从滇缅公路进入云南，再从昆明一路去到大后方，陈某见识了果府在生死悠关、大敌当前如何应付国难的。”
他站起身，在房间里一边慢慢走动一边陈辞，说到激动之处不停地挥动手臂。
“余到重庆的第一天，政府拿出8万法币做为一行接风之用，吃、住尽皆奢华，余不愿靡费铺张遂婉言谢绝，于报纸上刊登声明曰：闻政府筹备巨费，招待慰劳团，余实深感谢，然慰劳团一切费用已充份带来，不欲消耗政府或民众执行之费，愿实行新生活节约条件，且在此抗战中艰难困苦时期，尤当极力节省无谓应酬，免致多延日子，阻碍工作，希望政府及社会原谅。”
“陈公与南洋诸公为抗战不辞辛劳，果府欲慷慨解囊以资感谢，虽有靡费之处然亦情有可原吧。”张德同赶紧辩解。
“此事既罢，余与慰劳团在彼处多方考察，所见之处触目惊心，几乎以为是到了大上海，各处灯红酒绿，过得比南洋还好，哪有一点国难当头的困顿，各地行政官可私设营业，监察院不负责任，政府办事机关冗余充栋，各处办事员多者百余人，少则数十人，月费各以万计，不知所干何事，酒楼菜馆林立，一席百余元，交际应酬、互相征逐，汽车如流水，需油免计核，路灯日不禁止，管理乏精神，公共汽车、客车、人工车污秽不堪入目、影响民众卫生，报纸为舆论喉舌，责在开化民智，则钳制严密，致每日仅出一小张，何能模范各省，弟就外表数事，认为虚浮乏实，绝无一项稍感满意，与抗战艰难实际不甚适合耳。”①
他愤然一挥手：“余实不解，重庆诸人之奢费，金钱从何而来，是否民脂民膏？”
众人皆是默然，张德同张了张嘴，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。
“自抗战以来，南洋捐输国内金钱凡30余亿法币，占据果府经费6成之多，这些钱有多少真正用于抗战？滇缅公路上，我南侨机工舍出性命日夜运输的物资，多少吞于贪蠹之口？余本人在黑市亲眼所见，南洋物资被公然摆在显眼之处，若不是果府官员上下其手，谁能做得到！”
张德同胀得面红耳赤，搜肚刮肠想要说点什么，陈嘉庚根本不容他开口。
“红党如何估且不论，但你等果府已经烂至无可救药，却是事实。”
①全都是原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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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方的替代方案不仅让霍普金斯吃了一惊，就连初次听闻的陈嘉庚等人也完全没有想到，因为那是一个不相干的国家，难道与英法美日等列强做对还不够，又要去招惹荷兰人？
说起来，荷兰人能在列强林立的东南亚保有最富庶的一块海外殖民地，并不是因为它有多强大，而是充份利用的列强之间的矛盾，特别是英国和法国，为了防止被对手攫取，两国不得不联名保证它的归属，夹缝里求生存的荷兰人才能维持到现在。
但是这种弱小是相对而言的，对此55岁的南侨总会副主席、荷印富商庄西言深有体会。
“荷兰在东印度群岛光是陆军就有75000人，底层大多数都是殖民地士兵，其上层官佐皆为荷兰人充任，成军日久战斗力应当不俗，荷印海军有3艘大舰（指轻巡）、7艘中舰（驱逐舰）、数十条小舰，上百架飞机，比之英国远东舰队也不差多少，绝非暹罗这等跳梁小丑可比，若是要以武力解决，旷日持久不说，我当地华侨同胞必遭奇难，一向以来，荷印当局对华侨之严苛，在南洋诸殖民地首屈一指，200年前的“红溪惨案”，至今让我等华胞讳莫如深，当时的母国清政府听闻此事，清帝乾隆竟然御批：天朝之弃民，不惜背弃祖宗庐墓，出洋谋利，朝廷概不闻问。更是助长了荷印当局的残暴，此后200多年，我华胞屡屡被害，仅仅死伤百人以上的事件就有70余起，平均3年便会发生一次，其苦早不堪言，若非如此，荷印殖民地的华胞又岂会只有300万不到？”
庄西言悲愤不已，虽然他的家族十分富有，也有相当的地位，荷印当局甚至给予一定的特权以拢络华人富商这些上层人物，但是并未改变境内华侨经常被排斥、欺压甚至是迫害的现实，荷印当局往往在事件中以仲裁者的身份出现，利用当地土人的仇富、仇华心理，挑起双方争斗，在审理过程中又经常偏袒当地土人，从而引起更大的仇怨，华人在荷属东印度的遭遇，几乎就是整个南洋地区华侨社会的缩影，只是荷印当局做为西方统治者的一份子，背后是整个西方世界，他们连想都不敢想，更别说公开反抗了。
身在荷印的庄西言都这么说，其余的更是侨领纷纷附和，就连陈嘉庚也缄口不言，如果说对上暹罗还有回旋的余地，与荷印当局正面相抗，那就是与整个西方为敌了。
“做不得？”盛玉华耐心地听完他们的意见，心里有了底。
“此时不可节外生枝啊，暹罗事件未平，又招惹上了荷兰国，我代表果府侨务委员会严正声明，广大南洋华侨绝不可陷入其中，成为苏方扩张势力的牺牲品。”
张德同迫不及待地表态道。
盛玉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：“张领事的话是否能代表果府？”
“那是自然，我有政府签署的全权使命。”
“那就发声明吧。”
张德同一愣：“什么声明？”
“就是方才你所说的，果府不再干涉南洋事务的声明啊。”
“你......你这是何意？”
“你们发表一个声明，此事就与果府无关，也不必担心西方列强找麻烦，难道贵政府不是这个意思？”
张德同进退两难，他当然不想牵涉其中，得罪整个西方世界，可对方的意思也很明显，抽身容易再想控制事端发展就难了，苏方这是将了他一军啊。
“苏方当真要一意孤行？不惜陪上南洋广大侨胞的前程？”
盛玉华毫无所动，一个一个地看过去：“人各有志，华侨想要在南洋求得一个生存之地，必然影响他人的利益，谈判桌上是谈不出一个国家来的，只有铁和血，牺牲和勇气，苏联立国之时，西方列强武装干涉，结果怎么样？若是没有为之牺牲的决心，只想当个投机份子，这国不建也罢，就缩在殖民者的羽翼下做个顺民吧。”
屋子里安静下来，在座的侨领都是一方领袖，心思当然不会单纯，每个人都在权衡利弊得失，张德同对他们的反应有些失望，忍不住劝道。
“他们是拿你们当枪使呢，就算真得能成，你们也是被红党打倒的对象，万万不可上当。”
这话说出了众人最担心的事情，之所以一直没提，是因为事情不知道会怎么发展，现在从第3者的口中说出来，所有人都看向了身穿苏军制服的华夏女子。
“道听途说岂能当真，无非又是污蔑我们“共产共妻”的那一套，口水仗打得再响也不如亲眼一见，我的建议是，各位有空不妨实地走上一趟，先去重庆再去延安再去滨海区，你们用自己的眼睛去判断一下赤色主义，究竟是什么样子，我们会不会对商人赶尽杀绝，一切就明白了。”
这个时候，一直不曾说话的陈嘉庚突然开了口，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。
“诸位知道我是从国内飞回来的，这次回国，从滇缅公路进入云南，再从昆明一路去到大后方，陈某见识了果府在生死悠关、大敌当前如何应付国难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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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余到重庆的第一天，政府拿出8万法币做为一行接风之用，吃、住尽皆奢华，余不愿靡费铺张遂婉言谢绝，于报纸上刊登声明曰：闻政府筹备巨费，招待慰劳团，余实深感谢，然慰劳团一切费用已充份带来，不欲消耗政府或民众执行之费，愿实行新生活节约条件，且在此抗战中艰难困苦时期，尤当极力节省无谓应酬，免致多延日子，阻碍工作，希望政府及社会原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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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愤然一挥手：“余实不解，重庆诸人之奢费，金钱从何而来，是否民脂民膏？”
众人皆是默然，张德同张了张嘴，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。
“自抗战以来，南洋捐输国内金钱凡30余亿法币，占据果府经费6成之多，这些钱有多少真正用于抗战？滇缅公路上，我南侨机工舍出性命日夜运输的物资，多少吞于贪蠹之口？余本人在黑市亲眼所见，南洋物资被公然摆在显眼之处，若不是果府官员上下其手，谁能做得到！”
张德同胀得面红耳赤，搜肚刮肠想要说点什么，陈嘉庚根本不容他开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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