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九章 【馄饨】_深雨,初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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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 【馄饨】

  十多年过去,如今这脚链生了少少的锈,她抚摸着锈迹,失着神,少年的脚踝骨似近在眼前,像是艺术品。

  更奇怪的,她觉出血液中像有着什么,细细地发跳,在苏醒。

  攥着脚链一直没有放下,这时候,“咯吱”的一声,有人踩在了客厅地板上,脚步声清晰,离她越来越近。

  等她回过神来,他已经将脚链拿走,放回到床头的抽屉里,他看着她时,墨染的眸沉沉暗暗,令人看不尽深处,只映着她。

  陆淮深。

  看着这人,她默念出他的名字。

  他这么快能出院,应该是没有大碍了。

  白霁溪上前,牵扣住他的手,低着脸将他手打量着,那骨节分明,有一些苍白,依旧没有多少温度。

  搓一搓他的指骨,眷念无法止住,她看得痴怔,就捂住了他的手,想捂得暖和点。

  而他身躯发着僵,显然在极力压制着情绪,最终,攥过她的手拢进掌心,攥的她手指泛起疼,牵着她离开了这。

  走在他身侧,她抬头看着他下颚,看到一片清冷。

  停在楼道外的是一辆新车,司机是安文,她这一路上车来,没能见着邵汀渝半个人影,不免困惑,但不敢出声,乖乖地坐在清冷的那人身旁,听他对安文吩咐:“开车。”

  安文于是启动了车子。

  车内静默,明明窗户半开着,冰凉的空气仍显得窒闷,她始终不敢看旁边那人,见人行道上,有小孩子们追逐打闹,俱是四五岁的年纪,最是叽叽喳喳,她定定瞧着,不由得笑了开,脱口而出:“以后,我不想生孩子。”

  浑然没察觉自己的喃喃自语,只是话音一落,气氛有些微妙。

  白霁溪后知后觉,侧过身,男人的一双眼眸里寒雾散去,若明月初霁。

  顾不上与她置气了,把他的云团儿给抱回来放到膝上,他眼底里全是她的影子,浮了异常灼人的光。

  一时间,陆淮深不敢妄动她。

  他身上的衣服是新换的,是陆三带给他的,却掩不住他如今难看的气色。

  在阿霁眼中,他从来是干净齐整,可是那一场车祸,他醒来后找不到她,骨子里的阴鸷与戾气便破笼而出,令他情绪能

  轻易地失控。

  不愿意,让她看见现在的他。

  却不允许,她再离开他半步。

  她大衣敞着,他手伸进去,隔着她单薄的衣服掌住纤细的腰,她不退不避,在他的目光里,似乎也想起了什么。

  ——“淮淮。”

  “以后,我不想生孩子。”

  小女孩杏眸弯成桥,稚声稚气,向着少年撒娇。

  “我只想跟你在一起。”

  那时的少年自是欣然,眼睛比盛夏的日光要亮,不像现在,在她的注视下,男人的眼眸深炙,有迷乱,也有着,令她心生悚然的晦暗。

  回到了公馆,白霁溪忙拿上换洗的衣服,躲进了卧室附带的淋浴间里,锁住了门。

  将浴缸灌满温热的水,她褪了脏衣服,迈入温水就缓缓蹲下,让水面覆盖住肩膀。

  太舒服,靠着浴缸的内壁,云团儿似的人似乎被暖的化了,软软地瘫了开,半张小脸跟着埋入了水中,露出一双湿润的杏眸,渐渐眸光恍惚。

  思绪太乱,不断的总有零碎的少时记忆从脑海冒出,杂乱无章,怎么也挥不散。

  而那些记忆,她也做不到相信,相信自己对陆淮深能做出禁足的举动。

  久久地盯着水面,蓦然门锁动了,声响在这样的静寂中分外明显,她刹那如临大敌,慌张地坐直,就见他推开了门入室,手中还拿着钥匙。

  “……”

  她怎么就给忘了,这公馆是陆家的,即使她把门反锁,他也会有解锁的钥匙。

  眼见狐狸将门又阖上。

  然后,他临近浴缸前,慢而斯理解起衬衣的领扣,一颗接着一颗地解,当他深邃的锁骨完全映入眼帘,小姑娘这才惊醒,小脸轰然地发烫:“陆淮深!”

  她慌到极点,手发着颤,拿过旁边的浴巾仓皇地要逃,他于是衣扣解至一半,直接迈进浴缸里拦在了她面前,取走她紧紧攥着的浴巾,转而捆住了她的细腕,将她的双手,与那水龙头捆绑在一起。

  水是温热的,露出水面的雪白胳膊,渐渐泛凉,她动了动手腕,心脏不由一点一点地悬起,他衣服没褪干净,能见匀致恰好的瓷白肌理,沾了水珠,那珠子沿他胸膛落下,砸进水面泛开细微的涟漪。

  她心底也泛开一圈圈涟漪来。

  心乱了

  。

  灯亮在他头顶上,他低垂眉目,在水中捉住了她的脚踝,再抬眸,每一寸轮廓凝着她熟悉的温柔。

  “阿霁……”

  就着她的耳根蹭蹭,轻咬了一口,细细密密的吻烙下,呼吸喷薄,痴缠着她的耳后处。

  他声里染了欲,温柔的酥了她的骨:“你明知道我会生气,为什么,还是要选择跟别的男人走?”

  墙壁上映着交缠的人影,她看了一眼那墙上的影子,他的吻愈发肆意,滚烫的骇人。

  被他包裹着,从他啃啮的地方绽出一阵阵痒麻,使得她眼角泛了红,他又吻上来,吮住她细抿的唇瓣。

  离近了,她听出他音色下无尽的寒霾:“你和他,还做了什么。”

  淋浴间的门就一直紧闭。

  即使在门外,也能将浴室内一切动静听得一清二楚,只听见小姑娘呜咽出了声,夹带着喘息,似乎有些难受,这呜咽软软低低持续了许久。

  最后,淋浴间的门从里打开,男人一身浴袍不整,横抱着她又放进了那被褥里,他解了浴袍进去,笔直地吻住她湿漉微张的唇。唇舌纠缠,被他激烈地翻搅出潺潺水泽声,不复温柔。

  他吻不够似,小姑娘颤颤巍巍,伸出胳膊将他的颈脖揽住,舔他舌尖,像是猫儿发出满足的喟叹。

  因为没有准备安全措施,他到底没做出那一步,就使着她的手,折腾的她手指简直酸累无比,她要收回手去,他瞳色微红,咬着她红肿的唇轻哄:“阿霁……”狐狸死死缠着她,仿佛不榨干净她的精力,便不会罢休。

  白霁溪也不挣扎,索性扑倒了他埋进他的怀,蹭了蹭,他身上剩余的一丝阴郁跟着就散了,把她整个一团放怀中藏起。

  阿霁……变得格外黏他。

  午饭过后,下午一点钟。

  客厅,西洋的座钟发出“铛”的一声响。

  就这么一声,扰的邵汀渝苏醒了过来,神情惺忪着,随着睁眼,有人狠狠提起他的领子让他跪的端正。

  耳边,熟悉的声音嚎啕叫着他:“老大!老大!!”

  闻声,邵汀渝皱眉望过去,却见他本来送进局子里的兄弟,不知为何,也出现在了这。

  在周围,还伫立着几位西装革履的人,包括提着他衣领让他跪好

  的那人,同样是身穿西装的,而这些穿西装的,全是练家子。

  邵汀渝被捆着手,只能动起脖子,狠狠甩开了衣领上的那只手。

  再打量四周,他猜不出来这是在什么地方。

  空气寒涔涔的,雨汽未退。

  又有人从二楼缓步下来,到了沙发前,坐下,修长的手套在手套中。

  看见是他,邵汀渝了然了:“陆淮深——”

  不等他骂出声,那些西装的人立即行动,却是按倒了他的兄弟。

  “老大!!”兄弟害怕的直哆嗦,下一秒,猛地被保镖拿抹布堵住了嘴,另个保镖就用上了刀子,对着这年轻人,毫不迟疑,一刀下去,剜下一块新鲜的肉来。

  邵汀渝眼睁睁看着兄弟受磨难,额上青筋暴起,刚想要挣脱,便有保镖往他的嘴也塞了抹布进来,他抵抗,便被那保镖重重踹了几脚。

  跌在地板上,他双目血红。

  窗外,雨落的细碎。

  保镖将剜下的那肉放进盘中,端上茶几,又剁成肉糜,就瞧着先生拿了馄饨皮,包起了那肉。

  先生手套上尽沾了血,手法娴熟,做起这些活时,举止徐缓也从容。

  包好了一枚馄饨,再包起下一枚,每一枚馄饨,大小一致,整齐地逐渐铺满在圆形的瓷盘里。

  “邵汀渝。”

  陆淮深抬眸,眉眼间是化不去的寒戾,声却不重,似玉清琅。

  “这一盘生馄饨,你吃了,我就放你们走。”

  一阵静默。

  邵汀渝的眼底还猩红着,他记起了,被人抬到这里之前,他本来是站在那旧楼的走廊上,想等着白霁溪从那间房里出来,没防得住,忽然被钝器狠狠地击中了后脑,这才致使他昏迷。

  偷袭他的那人,想必也是陆淮深的手下。

  抬手摸了摸伤处,仿佛不在意,望着掌心低沉冷笑:“医生都是救死扶伤,你这算什么狗屁医生。”

  沙发上的人,听了他的话却不愠不火,起身,唇边衔的笑淡薄,“我的身份先是阿霁的未婚夫,其次,才是工作相关。”

  话音掷下,摘了手套。

  而邵汀渝,看了看那盘馄饨,先是端起盘子拿起其中一枚馄饨,半晌后又放下,转而抓起一把来吃,没有咀嚼,生生地咽下去。

  过程中,强忍着肠

  胃翻涌的不适,咽下了最后一枚馄饨,抛开了那瓷盘,瓷器应声破碎。

  抹一把嘴,沾的都是朋友那块肉上的血。

  雨意森冷,室内蔓延开的都是血腥气味。

  陆淮深低着眼,只管解开袖扣。

  有保镖上前递给他一本合同,他接过合同,翻看了几页,随即朝茶几上一放。

  “你们经营的邵氏车行,使用权在你父亲手里,现在我买下了,我同时也就拥有了决策权。”

  既然有了决策权,他便有权利关闭营业。

  那一家旧车行,有着邵母的心血,也承载了邵汀渝的回忆,如今被卖,邵汀渝盯着茶几上的合同,指节绷得的青白,垂着首,问:“你到底想干什么。”

  凶性爆发,他咆哮般骂了起来,颈上的血管全部暴起,被保镖们一把给架出去,保镖们利落清走了所有外人,将公馆的大门阖上。

  公馆内恢复静谧。

  二楼,亦是静悄悄的。

  她合着眼,不知觉,一抹清凉浓烈的消毒水味飘荡来。

  他的手则撑在她枕头边,倾下身,她这才睁开,听见他轻声的唤:“阿霁。”

  他刚洗过手,消了毒,袖口平折着还未整理,小姑娘瞧了一眼,探出指尖将他的衣袖细细地捋好,陆淮深于是坐直,捏住袖扣在她的眼前系好。

  她盯得目不转睛,像是喜爱极了,杏眸澄净。

  这也是,为什么他挽着袖口,非得要上楼来在她面前整理的原因。

  他再次俯身,衬衣微冷。

  白霁倒觉得,这反倒符合他薄凉的骨相,却不等她说些什么,男人拨开她耳边的发丝,薄唇轻轻落在她耳垂上,辗转。

  她不动,出声:“你又伤人了?”

  楼下发生的,她隐隐约约能听见两三句,可她说了这么一句,他回道:“昨天那场车祸,差一点就伤到了你。”

  “所以必须要让他们长一长记性?”她接着他的尾音说着,微顿,她又冷声的对他:“陆淮深,我是律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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